第十章 孟夏边候迟 胡国草木长(1/4)

河阳刺史罗辩坐赃污,诏命京中百官往观其就戮。

————《国朝史鉴》卷第六十九

两人走下城墙,步入帅帐,虞文俊正盘膝坐在一张席子上,身前是一个用来充做书案的箱子,一盏铜灯旁堆着不少文书。他就趴在这临时书案前算着军中储粮。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见范成仁默不出声地瞧着自己,便放下算筹起身道:“如今伯昇已退,明公何不遣兵往赴平城解围?”

范成仁点点头,却问道:“若退平城之敌,何人可继为平城总兵?耿慎敏如何?”虞文俊略一思索,缓缓摇头道:“昔在东宫与任帅论及诸将,他曾言及耿宪刚而自矜,非将帅才也。”

范成仁闻言微微点头,沉吟道:“传令下去,命阿斯兰、栾延业、阿拉坦、耿慎敏诸部分道齐进,速解平城之围。另,”他踌躇了一会,“向陛下上疏,请以阿斯兰为平城总兵,兼并州权知兵马使。”

“啊?”正预备去研墨的丛敏停下了脚步,“明公要将阿斯兰调出羽林军?”

“也只能如此了。丘升材性躁,于子彬又过于温厚,依雷虽然沉稳干练,但是晟郡王倚之甚重。况且这三人资历都浅,统摄一军,也是难以服众,”虞文俊皱着眉头思索道,“若诸将不协,这仗就没法打了。前敌主将,还真是非阿斯兰不可。”

伯昇率领三万精骑离开大营之后,弗由王子立即下达了攻城令。六万大军涌出营垒,蚁群一般前仆后继地攀向青黑色的高大城墙。

盘石岭之败,主将阵亡,令守城军队的士气极为低落,可是图鞑大军逼至城下四面围住,却一连数日没有攻城,这件事让崔如贤也大感疑惑。

“围而不攻?”拈着胡须,他沉吟不已。

低沉压抑的画角声响了起来,崔如贤和两个巡检都松了口气:“终于来了。”心下立即又转为紧张,图鞑人终于是要来攻城了。从城头望去,胡兵蔽野而来,众人不禁都有些头皮发麻。

士兵们弯着腰,在雉堞后奔跑着,寻找各自的哨位,张盾,架弩,静静地等待着。“咕噜”一声,那是有人咽下口水压住心中的惊惶。

巨大的木车弩旋转着,瞄准着,绞车吱吱呀呀地拉动弓弦,终于“嗖”的一声,长达五尺的弩箭激射而出。

一场极其惨酷激烈的攻城战,就此打响。

这一打就是九天。图鞑军先以云梯、冲车攻城,城上则以矢石擂木还击。城外垒山筑楼,城中当即投以火攒,继以火箭射之,将木楼焚之殆尽。图鞑军夜挖隧道,城中又以横壕将之截断。崔如贤在城头来回呐喊,鼓舞士气,甚至刺血为书,以忠义激励将士。城中军民无不感动,无论形势如何危急,也再没有人说出弃城的话来。

张善行和安士政身先士卒,日夜守在城头,分头调拨人马,总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最危急的地方,红着眼,浑身脏污戾气逼人地挥舞横刀,率领着和自己一样脏污发臭一身血腥的官兵将已经攀上城头的胡兵杀死。

他们并不想做英雄,却被时势逼成了英雄。

刺史李俨每日呆坐衙中,口中不停念祷西天佛祖南无观世音玉皇大帝元始天尊太上老君。

图鞑军用尽办法,在城墙脚下也挖出不少大洞,却是没有办法踏进城内一步。弗由命人射书入城:“若有生致主将献城者,封万户,赏万金!”

城中原书射回,背面写道:“如有斩图鞑大酋者,一照此赏。”弗由气得七窍生烟。

九天过去了,图鞑军付出了九千具尸体的代价,一无所获。

图鞑人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将战死的九千同袍合葬一处。那真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场面。

阳光炽烈,都支和大家一样,默不作声地瞧着一钁钁的泥土洒向大坑里,渐渐掩住了堆叠在一起的无数具尸体。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刀柄,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声。

他瞧着蹲在大坑边面色阴郁不语的弗由,想了想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几个附离见一名年轻的百户长走过来,呛地一声齐刷刷拔刀在手:“退下!”都支却并不畏惧,冷冷地道:“我有事要禀报王子。”

弗由并没有朝都支这边瞧上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大坑里的尸体,听到说话摆了摆手,几名附离收刀退了下去。弗由这才问道:“什么事?”

都支抚胸行礼道:“我想请王子下令停止进攻。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弗由伸手拨弄着皮盔上的五色翎羽,依然没有瞧他一眼:“那你有什么好法子?”都支却沉默不语。弗由便不再理会他,呼地起身,向自己的穹庐走去。

早见穹庐前有两人等候在那里,前面那人头戴巫帽,身穿对襟长袍,气度沉着,竟然是图鞑汗国大祭司德拉钦,他身后那人一身士兵装束,却用黑巾蒙住了脸,瞧来身段窈窕,居然是个女兵。

“大祭司?”弗由微微皱眉,德拉钦点点头,不等他招呼便掀开帐幕走了进去,又对那女兵道:“你也进来罢。”

大帐的角落里匍伏着一个年轻的汉家少女,容貌姣好,却是双目无神,衣不蔽体,大片雪白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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