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八)(2/3)

宋宋抬了下眸,轻轻笑了一下,似是还有些如释重负。

她道:“不会了,就是可惜了你。”

明月咬唇含泪,狠狠摇了几下头。

宋宋攥紧手心,道:“这回是我大意,是我大意了……”

她顿了顿,忽然哽咽一声,“明月,他对我真的很好。”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不怪姑娘……”

不过,霍嫚确实不会救她出去,就是有心,也无力。

七月初三,一向冷寂的牢狱忽然热闹起来。

听到陶碗相撞的声响,宋宋抬了下久久不动的肩颈。

那声音便是从她身后这堵墙后头传来的,是狱卒在喝酒。

那声音隔着一堵墙,被削弱不少,宋宋本也无意听,却陡然听到“尚府”二字。

她顿了片刻,贴紧石壁,那头零零碎碎传来几句话——

“这御前的人就是油水多,你们昨儿没瞧见,尚府里那些宝贝,随便捡走一件便是一笔横财!”

“这抄家的活儿哟,听说那尚家老太太当即便晕死过去,今儿都没醒呢。”

“晕死算甚,皇上可说了,满门抄斩,一个都不留。”

“啧,一个不留?里头不是还留了一个,这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说罢,几个狱卒笑起来,笑声在牢房中显得空旷回荡,每一个语调都敲在她的耳膜上,震得她一时回不过神。

抄家……

要抄尚家,谈何容易?

若是容易,便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了。

皇上,定是很早前便埋了雷……

如今这雷,炸了而已。

-

御乾宫内,闻恕整整三日未曾阖眼,那卷宗被翻来覆去,纸页都扯破了好几张。

其实不过也就三四页罢了,尚家做事还算小心谨慎,不可能留宋宋姑娘的记档,仅有的,也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

倏地,纸页的“簌簌”声停下,闻恕指尖一顿。

现下天还未亮,男人向来整洁的龙袍皱巴巴的,他起身往殿外去,

“皇、皇上。”宫女端着茶水来,道:“奴婢伺候皇上换身衣裳罢。”

碧娥略有些紧张,她这次立了大功,还受了苦,可皇上并未有召见她的意思……

可现下,她便眼睁睁见皇上瞧都未瞧她一眼,径直从她身侧走过了。

盛诠紧跟着闻恕的步伐,嘀咕了一句:“皇上,方才那婢女便是被宋宋姑娘推下水的碧娥,晕了两日,今儿刚醒呢。”

话落,男人脚步一顿。

“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口吻,几乎是不带任何情绪,叫人听着打颤。

盛诠毫不意外,干干脆脆应了下来。

不论如何,碧娥与奉铸将军私下结交,甭管算计的是谁,光是这一条,便足以叫人容不下了。

-

慎刑司的牢狱又脏又阴湿,闻恕踏进此处,便闻到一股腐朽的酸臭味。

他眉头一蹙,命人将她提来。

四目相对,姑娘先垂下了头。

那银白色囚衣衬得她身子愈发单薄,短短三日,脸便瘦了一圈,肩颈似是都撑不起那身衣裳。

但闻恕知道,慎刑司的人是断断不敢亏待她。

可饶是如此,整整三日,他却未曾听过谁捎来她求饶的话。

“你抬起头,看着朕。”

宋宋攥紧手心,抿着嘴角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并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唇边胡渣冒出,龙袍皱乱,眼底一片乌青……

他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但她跟在他身边一年多的时日,实在太了解他了。

这个男人,现下正是动怒的时候。

闻恕嗤笑道:“朕还是头一回,叫人骗得团团转。”

须臾,闻恕神色尽敛,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脸色便愈发沉下去。

男人下颔紧绷,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人,似是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才罢休。

他张口,道了最后一问:

“你如此聪明,此计拙劣,怎就上了当?”

姑娘眉睫颤了颤,指甲深陷进掌心中,却是没答。

闻恕假意以毒酒试探,她也毫不犹豫饮下。

一时间,气氛沉寂得骇人。

许久,闻恕转身离开。

那日的日头旺盛,地砖滚烫得像是要将万物都烤焦,他抬头望去,便觉眼前出现两道虚影,身形晃了两下——

他吩咐道:“若是她有话要带给朕,你过来禀。”

狱卒连连点头。

“还有,她的膳食膳房亲自送,不准苛待。”

狱卒应是。

于是,他便顶着灼烈的日头而去。

闻恕心道,再等两日,她定会开口求他的。他的宋宋,向来很会审时度势。

再来时,是她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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