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倾城(七)(1/3)

山脚下有凉棚,陆青衣屁股一沾凳子就不走了。

程澄城等了半天,还不见他有起身的迹象,终于忍不住道:“陆掌门准备何时启程?”

“启程?”陆青衣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去哪里?”

程澄城被他问懵了,“自然是上青城。”

“这里不就是青城?”

程澄城总算琢磨出他的意思了,“陆掌门不打算去青城做客?”

陆青衣撇了撇嘴角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别人吃了我多少,我就一定要吃回来的人吗?”

……

程澄城很后悔在青城的时候没有交伙食费。“那陆掌门准备去何处落脚?”

陆青衣道:“泰山。”

“陆掌门要回去?”程澄城分不清楚此刻萦绕在心头的空虚为何。

陆青衣道:“至少等我喝完这碗茶。”

程澄城默默地望着他,然后轻声道:“我送陆掌门一程。”

碗再大,茶也有喝光的时候。

更何况碗不大,陆青衣喝得却很快。

程澄城看着碗里的水越来越少,心境却与适才截然相反。

直到陆青衣放下碗站起身,道:“告辞。”他才蓦然回神,“我送你。”

“送我回泰山么?”

程澄城一怔。

陆青衣已然远去。

程澄城回到青城,谢一定正坐在银杏树下乘凉。

稀疏的树叶其实遮挡不住什么阳光,但他还是每日都要抽出几个时辰坐在这里。

银杏树干上有很多刻痕,如两人互相追赶的身高,一道道地往上延伸。

谢一定有时候会摸一摸这些刻痕,但不会摸太久。他怕摸平了。

程澄城远远地看了会儿,才过去向他报告泰山一行的见闻。其中自然而然地隐去陆青衣夜夜与他共枕。

谢一定无声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道:“你的师妹这几日都很惦记着你。去看看她。”

程澄城应了,走出老远之后,又忍不住回头。

尽管坐着,也能看出他的背伛偻得越发厉害。

自从三师叔死后,他就一天如一年地老下去。

青城住过一段日子后,程澄城便觉得泰山变得模糊起来。唯一刻骨铭心的便是手刃仇人和那招完美的剑光倾城。可惜事后无论他怎么练,都无法再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

看着手中的剑,他不禁气馁。

难道真的只有危急关头,才能发挥出人最大的潜力?

“师兄。”小师弟跑过来,看他的目光有些奇异,“师父有事找你。”

程澄城收起剑,慢慢地朝谢一定住的院落走去。

师父找他什么事呢?是因为青城最近的账务?还是厨房最近的伙食?亦或是督促师弟们练功之事?

这些都是近日里他听到最多的,但是有点吃不准师父的心思。

他进屋的时候,谢一定正半躺在卧榻上。

常在银杏树下乘凉的结果就是着凉。

“师父。”程澄城恭恭敬敬地行礼。

“嗯。”谢一定轻轻地咳嗽着,半晌才道:“你过来些,我有话要多你说。”

“是账务之事?”程澄城上前两步,“弟子只是一时疏忽,已经重新核对改正了。”

谢一定定定地看着他,“并非此事。”

“那定然是厨房最近的伙食。”程澄城道,“弟子只是怕鱼太腥,误了他们的胃口。既然师弟们喜欢吃,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

谢一定摇摇头道:“也非此事。”

“莫非是练功之事?”程澄城斟酌道,“弟子只是希望师弟们能将我派武功发扬光大。不过的确有些操之过急,我会适当调整。”

谢一定望着他回避的眼神,徐徐地点头道:“是了,就是此事。既然你已胸有成竹,为师就放心了。你去吧。”

程澄城默然告退。

须臾。

谢一定将那张一直捏在手里的纸摊开。上面胡乱划了很多笔,几乎将白纸染成黑色。即便如此,他依然认出那所有的笔画都不过是在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

青衣。

程澄城从青城派跑出来。

谢一定刚才的目光让他几乎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怕,但是才刚刚那一刻,他确定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直到现在,他仍然感觉到手掌的虚弱无力。

他顺着小径慢慢往下走。

两旁树木清幽,和风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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